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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叶敬浚做人牙子,实际上手里并没有多少人养着。他干的都是现买现卖的营生,刚刚在燕舞跟前说手里有十几个人给燕舞挑,不过是说大话罢了。

 这会儿陈氏听叶敬浚说燕舞还要三个丫头,心思立刻动起来,想了想说道:“叫儿媳妇顶一个人过去,好歹在那边当差每个月都有几百钱的月例钱,叫别人去白白的捡了这个大便宜。反正她现在家里也是没事儿,叫我整天看着生气。”

 叶敬浚不满意的摇头:“这像什么话?她好歹也是我们家里的少,按辈分儿燕舞那丫头还得叫她一声嫂子呢。你叫她进去伺候,以后我这老脸还要往哪儿搁呀?”

 陈氏立刻拉长了脸骂道:“你的老脸往那儿搁?就往你那王八脖子上搁。她是你儿媳妇,不是你的小媳妇!你儿子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先护着不乐意了,别叫我说出更难听的来!”

 叶敬浚果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哼了一声说道:“你这老娘们儿整天没事儿就知道瞎琢磨,也不嫌丢人!好了好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回头你带了人去给燕舞挑。她可说了,要从五六个人里面自己挑选呢,你可别只弄三个人去,叫我回头再那小丫头跟前说不出话来。”

 陈氏不屑的笑道:“这么点小事儿你也不放心?干脆你自己去办不就成了?我乐得在家里坐享其成。”

 叶敬浚忙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我这辈子就是心的命。你赶紧的办正事儿去吧。还有——侯府那边,叶禄那小子的态度好像不怎么对,你过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出什么岔子。”

 “你到底有完没完?”陈氏不乐意的把手里的针线往一旁一扔,横了叶敬浚一眼抬腿穿鞋,慢慢的下了榻。一边走到梳妆镜跟前去拿了一把梳子整理了一下有些蓬松的发髻,一边说道,“你快些去办你的事儿,我这就去办我的事儿。我这边你放心,倒是你那边,晚上若是没有个准消息,晚饭你甭想吃的痛快!”

 叶敬浚点点头,无奈的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去了。你这婆子越来越厉害了,简直成了母夜叉。”

 陈氏看着叶敬浚出去的背影,又轻轻地啐了一口:“呸!老娘早先就是太贤良了,才让你把百万的家业都败坏了!让老娘跟着你过这种苦日子!”

 骂完了之后,陈氏又换了件体面些的衣裳,又叫了儿媳妇孙氏过来,吩咐道:“你今儿跟我进一趟侯府。凡事都听我的安排,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孙氏之前也是享受过富贵日子的人,后来家里败落了,日子十分的拮据,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计,心里自然是不舒服。可是上头有公婆在,她又不敢太放肆,这会儿听见婆婆说这话,心中自然不服,但却依然不动声的问:“儿媳妇什么事儿不都是听您老的调派?这话还用您老嘱咐了?只是不知道咱们又去侯府做什么,如今侯府是大少当家,之前咱们都跟她有过节,她哪里还能正眼看咱们一下呢。”

 陈氏摇摇头,说道:“我们不是去找大少。我们今儿去找四姑娘。你回去换身衣裳,我先去后面胡二嫂家走一趟,你等我回来跟我一起去。”

 孙氏猜不透要去四姑娘那里做什么,但她知道四姑娘和二姑娘如今各项花销都是自己掌握着,锦瑟平里根本不管她们两个,她还想着说不定自己的婆婆是想趁着八月节跟前的功夫跟两位姑娘多亲近亲近,好把她们两个的针线活都揽过来做呢,于是便回房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重新梳了头净了面,又搽上水粉胭脂,看着铜镜里年轻了许多的脸,孙氏又忍不住感慨起来。

 正想着从前衣食无忧的日子出神,忽听见外边自家婆婆叫喊,孙氏方收了思绪起身出来,看见自己婆婆身后跟着胡二嫂母女三人,便微笑着上前打了招呼,又问:“娘啊,你把胡家二嫂子叫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把他们家两个小姑娘给叫上了?”

 陈氏笑了笑,说道:“你甭管,我横竖有我的道理。”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儿媳妇,满意的点头,说道:“嗯,这身衣裳好看,这妆画得也好。我儿媳妇平里不打扮是不打扮,这一打扮起来还是大家少的款儿呢。”

 自从家道败落以来,陈氏就不准儿媳妇花枝招展的打扮,有几次看见她穿有颜色的衣服,还指桑骂槐的数落。今儿却想不到竟然转了,不但没有挖苦数落,还说的这般诚恳,孙氏很是想不通。但因为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好多问,便低下头去说道:“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走吧。”

 陈氏转身对胡家媳妇说道:“她二嫂子,咱们走吧。”

 年龄各异穿着不同的女人一起出了叶敬浚的院子,也不乘车,只相携而行,从镇南侯府后面的夹道里过去,从西北角门进去,沿着后花园子旁边的一条狭窄的过道往燕舞的院子里去了。

 前面上房院,锦瑟的午饭已经摆了上来,看着桌子上四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大碗浓浓的鱼汤,锦瑟忽然间没了胃口。

 墨菊洗了手,上前来盛了一碗饭,放到锦瑟的面前,劝道:“还是多少吃一口吧。这小少爷一天大似一天的,不饿,总要为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吧?”

 锦瑟点点头,苦笑道:“这下倒好了,我整里吃饭,倒是为了他不饿。唉!想不到当母亲这样辛苦,想想我小时候那般不孝,真是后悔啊。”

 墨菊笑道:“多孝顺了。老爷整里夸您,您怎么会不孝呢。”

 锦瑟想起自己印象里的母亲只是一张美丽的照片,自己每每问起父亲妈咪去了哪里时,父亲都会看着那张照片里温和的笑脸,柔和的说,妈咪去了最美丽的天堂,瑟瑟的一举一动,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的眼里。

 锦瑟这里正端着饭碗想往事呢,有小丫头匆匆进来,见她正在用饭,便忙站住脚步,想悄声的退出去。偏生墨菊瞧见了,转身走到门口去,轻声问道:“你这么脚的做什么?”

 那小丫头忙回道:“好姐姐,后面西北角门上传来话说,后廊上的三带着几个女人去四姑娘那里了。下面的人不知道轻重,怕会闹出什么事儿来,所以叫奴婢赶紧的来回少。”

 墨菊想了想,说道:“你先等着,我进去回少,看怎么说。”

 锦瑟见墨菊出去又回来,因问:“什么事儿啊?”

 墨菊如实回了,又问:“少,后廊上的三很久没来府里走动了。今儿她又来,肯定有事儿。”

 锦瑟笑了笑,说道:“他们弄走了三个,总要再送进来三个才是。燕舞自诩聪明,恐怕最后要栽到这几个人的手里了。不用理她们,随他们去吧。”

 墨菊不解,因问:“少既然觉得不妥,就不叫他们进来就是了。”

 锦瑟摇头道:“她自己身边的人怎么用,用谁,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我管的多了,反而让她觉得我是在监视她。随她去吧,若是她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认不清,别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墨菊点点头,没再多说。

 燕舞那边也摆了饭,只是燕舞却没心思吃饭,看看身边的不是不堪用的婆子就是小丫头,心里就觉得堵得慌。正烦闷呢,听见外边有人说话:“这院子里这么静悄悄的,不知道姑娘在屋里没有?”

 立在燕舞身旁的一个婆子忙转身走到门口,见了来人忙回身跟燕舞说道:“姑娘,是三和少来了。还带着一个女人,两个小姑娘。”

 燕舞便把面前的饭碗一推,说道:“快请进来吧。”

 陈氏等人进了屋子里,看见燕舞对着饭桌一脸的郁闷,心里便有了数。于是忙上前去,微微福身,说道:“给四姑娘请安了。”

 燕舞忙站起来上前拉住陈氏,愕然的说道:“三婶娘何必如此,你我原本就是一家人,你是长辈,怎么能给我请安行礼?还有——三嫂子,快起来吧。那几个人是谁,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都先起来说话。”

 陈氏身为长辈给燕舞行礼本就不甘,此时燕舞一拉,她便借势起身了。

 孙氏也站起身来,转身为燕舞介绍:“这位是我们现在的新邻居,胡家二嫂子。这两个是胡嫂子的女儿,一个叫心兰,一个叫思兰。心兰十四岁,思兰十二岁。快,你们两个都过去给四姑娘请安。”

 来的路上陈氏已经跟几个人说明白了来此的目的,为了让几个人心动,陈氏还专门强调了现在四姑娘的房里丫头们的月例银子是由四姑娘自己说了算的。

 也就是说,服侍好了四姑娘,有可能拿的月例银子比在侯府里当差还多。所以胡家母女三人都十分的欢喜,想着从此后能在镇南侯府里当差,也能博得个更好的将来。

 燕舞打量了一番心兰和思兰,觉得这两个小姑娘长得倒也干净,虽然规矩上不怎么懂,但也正好重新调教,让她们两个对自己服服帖帖。于是点头微笑道:“这两个女孩子我都很喜欢。就留下来吧。”

 陈氏听了十分的高兴,忙回头对胡家媳妇说道:“还不快谢谢四姑娘?”

 胡家媳妇心里还有些忐忑,上前去福身说道:“多谢姑娘抬爱,只是我这两个女儿是来服侍姑娘的,却不能卖给姑娘。我们家还不至于卖儿卖女过活呢…”

 陈氏听了这话立刻绷起了脸来,低声斥道:“胡说什么呢你?!”

 燕舞轻笑道:“这倒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不缺奴才,只是缺两个心思灵巧的伴儿。你这两个女儿跟着我,每人每月一两银子的月钱,不愿卖身也可以,只是不能日常家去。要夜住在这里,你觉得可以吗?”

 陈氏被刚才胡家媳妇的话给吓了一跳,原以为燕舞会翻脸的,不想却是这样,于是忙推了胡家媳妇一把,低声说道:“这么好的事儿,打着灯笼也难找呢!还不快答应了?”

 胡家媳妇也觉得很意外,女儿还是自己的女儿,只不过进来陪伴服侍四姑娘,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进账,果然是天上掉馅饼儿的事情呢。于是她忙上前跪下磕头,说道:“多谢四姑娘厚爱。那就让心兰和思兰两个丫头服侍姑娘吧。”

 陈氏见状又笑着跟燕舞说道:“只是这两个丫头年纪也不大,姑娘身边依然少个贴心妥当的人呢。”

 燕舞也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这就要说三叔的不是了。上午他带着我的丫头走的时候我可是说的清清楚楚的,让他给我送几个妥当的人来。如今三婶子只送了这两个丫头来,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陈氏忙道:“人倒是有很多,只是我们却不能放心的送进来。姑娘是尊贵人,一举一动都关系着侯府的颜面,外头那些七八糟的人如何能随便亲近?所以我想来想去,也只觉得没有人能比你三嫂子放心。所以带了她来,姑娘觉得如何?”

 燕舞之前虽然没跟孙氏打过什么交道,但孙氏嫁进来之前怎么说也是富户人家的小姐。现在叶敬浚那一支败落了,又因为之前跟叶逸风有矛盾,所以侯府和西府都不跟他们来往,才落魄至此。但如今要这么个少进来服侍自己,燕舞的心里便先生出一种虚荣感来。

 再细想想,虽然孙氏嫁进来几年,只给叶敬浚添了一个外孙女,但她的模样却没怎么变,穿戴整齐了依然有大家少的款儿,有这么个人在身边,凡事也好有个商量。而且燕舞也不担心她跟锦瑟一个鼻孔儿里气。

 于是锦瑟点头笑道:“我倒是很愿意,又怕嫂子跟着我受委屈。”

 孙氏在外边受尽了苦楚,看够了婆婆的脸色。如今进来看燕舞这里,依然是雕梁画栋,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心里早就生出无限的渴慕来,心想若能跟着燕舞住在这里,过几清净日子,也算是难得了。所以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男人怎么样?

 遂听了燕舞的话,不等她婆婆说什么,自己便上前来笑道:“不怕姑娘笑话,我还担心自己入不得姑娘的眼呢。又哪里觉得委屈?”

 燕舞笑道:“既然这样,那嫂子就留下来吧。我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身边也正少个老成的人,以后凡事还请嫂子多多提点着我呢。”

 陈氏见自己的儿媳妇也很乐意,心里自然高兴,忙道:“姑娘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如今我们那边败落了,每天都为了养家糊口而心,你嫂子跟着你也正好能吃几顿饭呢。”

 燕舞忙摇头笑道:“三婶子把话说的也太不堪了。我知道三叔之前手里的钱放进了之前太太的铺子里,后来锦衣华裳和胡青海都摊了官司,三叔的钱是打了水漂,但田产房屋还都在,你们那里就穷到这样了?不过呢,嫂子在我这里帮我,我也总不能太亏待了她。就每个月一两银子五百钱的月例吧,另外一年四季的衣裳也不用担心,总归府里头一等丫头们有的,嫂子都有就是了。”

 按道理,孙氏之前乃是少,再不济也比侯府里的丫头强了十几倍。

 但银钱这东西最是不讲情面,有银子的便是大爷,没银子的便是奴才。如今孙氏在家里每以针线活赚钱度,又有婆婆的叫嚷嘲讽,再加上男人不务正业,回来又找不痛快,她的日子可谓是苦到了极致。连之前的体面衣裳都拿了好些出去当了。如今哪里还有少的谱儿?

 所以这会儿一听说自己一个月有一两银子五百钱的月例,还有四季衣裳,心里头高兴之余便又涌起一阵阵的酸楚。

 陈氏又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因见饭桌上的饭菜渐渐地冷了,方叹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没用午饭,我们就不在这里多罗嗦了。既然姑娘对她们三个都满意,那就叫她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儿过来姑娘这边当差吧?”

 燕舞笑道:“又回去收拾什么?我这里还缺什么不成?再说,就算她们回去收拾了那些东西来,我这里也不许用的。你们两个先回去吧,三嫂子和这两个丫头就此留下来就是了。你看看我这里,连吃饭都没有人服侍,处处都不像样子,就不留三婶子在这里用饭了。”

 陈氏忙笑道:“我们又没有外人,哪里还需要这么客气。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告辞了。改再来陪姑娘说笑。”

 胡家媳妇却有些担心,又把自己的女儿拉到一旁去细心叮嘱了一番,方跟陈氏一起出去了。

 孙氏自来是个有眼色的,当时便吩咐人把饭菜又拿去热了重新端上来,然后又吩咐心兰和思兰去换了衣服洗了手,上前来一个给燕舞成汤,一个在一旁伺候茶水。而她自己则替燕舞盛了饭,细声劝道:“姑娘,时候不早了,请快些用饭吧。”

 燕舞心里无限的足,心想今儿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不但把绿云那几个该死的奴才给撵了出去,还把孙氏这样的人给弄了进来。以后不管怎么说,外头有叶敬浚一家子为自己奔走,里面又有孙氏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还真不怕锦瑟那个村妇再算计自己。

 晚上,叶逸风回来锦瑟便把燕舞这边的动静跟他说了。叶逸风听后十分的生气,说道:“这个燕舞还真是个不省心的。又跟叶敬浚这老狐狸勾到了一起,以后这家里哪里还有安宁之!不行,叶敬浚家的儿媳妇不能留在燕舞身边,来人!”

 锦瑟忙拦住他,说道:“这事儿你捂也捂不住的。原本我还担心他们会弄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把你妹妹给调教坏了。如今看来他们的心还没有太黑,只不过是想着燕舞手里的钱而已,把他们家的儿媳妇弄进来,虽然说一家子本不该这样,可如今他们也没有立卖身的契约,燕舞直说叫他们过来照顾自己的起居,你我做哥哥嫂子的又能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叶逸风皱眉不语。

 锦瑟便把到了门口的小丫头给撵了出去,又单手抱着自己的大肚子转身走到叶逸风身边来,看了看他冷硬铁青的脸色,又轻叹一声劝道:“家里的事情你就不要太心了。我跟你说也不过是让你知道现在家中的到底是什么情形,并没有要你手料理的事情。怎么,难道你不放心我替你管这个家啊?还是怕我借机欺负你妹妹?”

 叶逸风轻笑:“她们不听话,你做长嫂的本就有权力教导她们。这是父亲给你的权力,我这个做哥哥的绝不会手。我不过是怕那些七八糟的人进来会对你不利而已。”

 锦瑟笑道:“这你不用怕,我这人,害别人到不至于,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总还是可以的。”

 叶逸风伸手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轻叹道:“瑟瑟啊,你可不能太大意了。俗话说狗急跳墙,那些人就跟疯狗一样,尤其是叶敬浚那老东西,可不是什么好鸟。你得细心防备。”

 锦瑟叹道:“知道了!”

 叶逸风心里虽然不放心,但又不好明着扭着她的意思,于是只能暗做打算,便在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拍了拍,说道:“好啦,吃饭了。今儿中午我都没怎么吃饭,这会儿都饿死了。”

 锦瑟因问:“你中午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叶逸风叹道:“本来是要好好吃饭的,可是小四那个窝囊废,不知怎么的招惹了嘉禾郡主。那刁蛮的丫头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搅了我们的饭局,弄得大家不而散。”

 “嘉禾?”锦瑟一下子想起那天嘉禾郡主看见欧铄从刁蛮女忽然变成了乖乖女的那一幕,便忍不住笑道,“嘉禾郡主终于被小四给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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